“无论是谁出来,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!”
    “轰隆——轰隆——”
    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接连响起。
    一道道厚达半米的钛合金闸门,在防空洞外围迅速升起,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钢铁牢笼。
    所有重型武器的炮口,都亮起了代表着能量正在极速凝聚的,刺眼的红光。
    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。
    压抑得,让人喘不过气。
    就在这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的死寂之中。
    “轰隆隆——”
    那扇隔绝了内外整整七天的,厚重无比的金属大门,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轰鸣声中,开始缓缓向上升起。
    一道漆黑的,深不见底的甬道入口,如同一只巨兽张开的嘴,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    里面,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。
    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,心脏提到了嗓子眼,死死地盯着那个幽深的洞口。
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    每一秒,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    终于。
    两道相互搀扶着的,摇摇欲坠的身影,从那片深邃的黑暗里,一步,一步,走了出来。
    走在左边的那个人,身形高大挺拔,却显得异常狼狈。
    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紧身t恤,早已被汗水和不知是谁的血污浸透,变得破破烂烂,紧贴着肌理分明的上身。
    头顶的发丝凌乱,脸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。
   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,惨烈而暴戾的煞气。
    而在他怀里,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,都虚弱地倚靠在他身上的。
    是那个黑发的青年。
    宿珩的脸色,苍白得像一张没有生气的纸,没有一丝血色。
    他双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探照灯下,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。
    呼吸微弱得,仿佛随时都会断绝。
    当看清那两张脸的瞬间。
    岑医生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,都像是被瞬间抽空了。
    那根紧绷了七天七夜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勒断的弦,终于,彻底松了下来。
    一股巨大的,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与酸涩,猛地冲上了他的眼眶。
    视线,瞬间变得模糊。
    肖靳言搀扶着宿珩,走出了防空洞。
    当刺眼的探照灯光芒,与郊外夜晚冰冷的空气,一同包裹住他时,他才终于有了一种,从无边地狱重返人间的,不真切的实感。
    他抬起头,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,那个正抬手,用袖子胡乱擦着眼睛的岑医生。
    肖靳言的嘴角,缓缓向上勾起。
    那张沾染着血污与疲惫的英俊脸庞上,重新浮现出了那种众人所熟悉的,带着几分痞气与玩世不恭的懒散笑意。
    “啧。”
    他冲着岑医生,不轻不重地挑了挑眉,声音因为极度的虚弱而沙哑得厉害,像破旧的风箱。
    “我还是第一次知道。”
    “原来我们不苟言笑的岑大医生,也会哭鼻子啊。”
    那熟悉的,欠揍到让人牙痒的语调,让岑医生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情绪,瞬间又翻涌了上来。
    他猛地放下手臂,露出一双因为激动而通红的眼睛,想也不想,直接冲着肖靳言骂了回去。
    “哭你妈!”
    “老子这是沙子进眼睛了!”
    骂完,岑医生快步走了上去,脚步甚至有些踉跄。
    他没有再理会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肖靳言,而是将目光,落在了他怀里那个面色苍白,陷入昏迷的青年身上。
    看着宿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,看着他唇角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微伤痕。
    岑医生脸上的怒气,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。
    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,发自内心的,无比郑重的感激与敬意。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气,对着宿珩,也对着肖靳言,真心实意地,深深鞠了一躬。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    岑医生的声音,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    “谢谢你,救了肖靳言。”
    他抬起头,看着肖靳言,一字一句地补充道。
    “也谢谢你,解决了这个世界上,最大的一颗定时炸弹。”
    宿珩的眼睫,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,轻轻地颤动了一下,但却没有醒来。
    他只是下意识地,朝着身边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,更深地,更依赖地,靠了过去。
    那是一种,将自己的一切都全然交付的,绝对信任的姿态。
    肖靳言看着他的动作,眼底那片深沉的墨色,瞬间变得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    听到岑医生的道谢,肖靳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    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,一把将宿珩那劲瘦的腰,更加用力地,以一种充满了绝对占有欲的姿态,死死地,搂进了自己的怀里,仿佛在宣告着主权。
    “那是当然。”
    肖靳言扬了扬下巴,那副得意又嚣张的模样,仿佛刚才那个差点毁天灭地的恶魔,跟他没有半点关系。
    “也不看看。”
    他低下头,目光落在宿珩苍白的脸上,声音刻意压低,却又清晰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。
    “是谁的爱人。”
    最后那两个字。
    他咬得极轻,极缓。
    像一句情人间的亲密呢喃,带着一股餍足后的慵懒与缱绻。
    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,落在刚刚才走过来,还没来得及解除警报的魏局耳朵里,却不亚于一颗在平地炸响的惊天巨雷。
    魏局瞪大了眼,难以置信地看着肖靳言,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,怎么看都跟“爱人”这两个字画风不符的清冷青年。
    整个人的世界观,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    而就在这时。
    一直昏迷不醒的宿珩,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了一般。
    他紧闭的眼睫,猛地颤了颤。
    然后,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。
    宿珩缓缓睁开了眼。
    那双清冷的,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,还有些失焦,蒙着一层刚醒来时的水汽。
    他似乎还没完全从那场耗尽了所有心神的战斗中,彻底清醒过来。
    只是本能地,抬起手肘。
    用一种没什么力道的,近乎于嗔怪的姿态,轻轻地,怼了一下身旁那个正笑得一脸得意的男人。
    那意思,仿佛在说。
    闭嘴。
    别在外面乱说话。
    那记没什么力道的肘击,落在肖靳言结实的腰腹上,更像是一种带着薄怒的调情。
    肖靳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    他不但没有松手,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,几乎要将怀里的人,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    这副旁若无人的亲昵姿态,让岑医生一阵无语。
    “都愣着干什么!”
    岑医生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冲着不远处待命的医疗队,厉声吼道,“快过来!准备最高级别的隔离检查!”
    医疗人员如梦初醒,推着担架车和各种仪器,快步冲了过来。
    然而,当他们试图将宿珩从肖靳言怀里接过去的时候,却被肖靳言一个冰冷的眼神,给硬生生地逼停在了原地。
    “他由我来。”
    肖靳言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。
    他没有理会周围人错愕的目光,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,然后,无比自然地将已经再次陷入昏睡的宿珩,打横抱了起来。
    抱着宿珩,肖靳言迈开脚步,径直朝着办事处内部的医疗隔离区走去。
    岑医生快步跟上,看着肖靳言那副理所当然的护食模样,头疼地揉了揉眉心,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接下来的六天,是在绝对的隔离中度过的。
    宿珩醒来的时候,是在一间纯白色的,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房间里。
    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那清冷而干净的味道。
    他动了动手指,才发现自己的右手,正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,紧紧地包裹着。
    宿珩偏过头。
    肖靳言就坐在他的床边,靠在椅背上睡着了。
    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,眉头微微蹙着,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疲惫,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,让他那张英俊硬朗的脸,平添了几分沧桑与不羁。
    可即便是睡着了,他握着宿珩的手,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松懈。
    宿珩安静地看着他。
    脑海里,不由自主地,闪过了心门世界里,那些疯狂而失控的画面。
    那个充满了血腥与掠夺的吻。
    那只怪物冰冷滑腻的舌头。
    还有最后,他压在肖靳言身上,用尽全力咬破他嘴唇时,那股在唇齿间炸开的,混杂着两个人血液的甜腥味。
    宿珩下意识地,伸出舌尖,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。
    仿佛还能感受到,那上面残留着的,属于另一个人的,滚烫的印记。